2008年6月5日 星期四

三、皇民化的教育

三、皇民化的教育

台灣正式學校的開始,始於日本殖民台灣之時。1895年日本根據與大清帝國訂的馬關條約,合法永遠佔領台灣,「台灣民主國」也旋踵消失。總統唐景崧與鄭成功一般,心不在台灣;有總統寶座,他就留在台灣;當日軍攻台,台灣處境岌岌可危之時,國家元首竟然帶著妻妾家小細軟,駕船從滬尾轉航到他的「祖國」,揚長而去。

「脫亞入歐」的日本,在文化教育上採用西洋措施,不只在日本進行現代化的文教,也在台灣推動普及教育。教育主旨要求台灣子弟變成皇民化的一員。日本在台五十年的教育之結果,台灣學生說日語的流暢、發音之標準、日文寫作之水準,都不下於日本內地生或日本在台學生;「國語運動」、「國語家庭」、及「國語學校」雷厲展開於台灣各地。本來台灣在大清帝國時代所設的書院、社學、義學、私塾等,逐步且系統的予以廢除,台灣子女(日本頗重視女子教育)入「公學校」就學率之高,已與先進國家相差無幾,更遠非中國可以比擬。除了語文一科內容強調日本國家意識之外,另如修身、歷史、地理等科,也皆以日本的立場來編寫。此外,台灣人民穿木屐、著和服、住榻榻米房子、喝日本(味噌)湯料、唱日本歌、打野球(日本學生風靡的球類,即棒球)、了解日本國家英雄、看日本小說、旅遊日本各地、認識日本法律,甚至到日本國留學,聆聽收音機廣播日本在國際上的地位及軍威之遠播,看日本報紙知悉日本風土人情以及茶道、武士道、藝妓等日本人之休閒方式,也漸漸的為台灣人所接受。上學日天天向太陽旗及日本天皇行最敬禮,日本又強調軍國民式的教育作風,仿斯巴達式的威權管理,台灣的教育在日本治理之下不出數年,已是十足的日本式教育了。台灣學生本來學的漢文,也非用北京語發音,是以台語來背漢文的,現在則改學日語,雖也有不少漢字,但清一色是以日語發音。台灣子弟早已不會說中國話了,交談寫作都以日語文為工具。李登輝及彭明敏等人之日文造詣頗深,功力火候也十足;相形之下,漢文顯然較為遜色。

凡是殖民地教育,都對殖民地子女之教育有明顯的歧視。原先的隔離及分別設校措施,在1922年之後採日台共學制度。但台灣學生在國民學校之外,就少有升學管道,少數精選的學生,也只能上農、醫、或師範學校而已,不可選讀文科、法科,尤其是政治科。這與儒家傳統之「反智」是一體之兩面,也是愚民技倆的一部份。而灌輸皇民思想,正是台灣學生所唸教科書的主要用意。日本皇民化教育的結果,台灣人就心傾日本而無漢人意識了。辜顯榮說,1895年以前,他效忠大清;之後,他效忠日本天皇。1911年台灣人自己組成斷髮運動,會長於大會演說中說:

守法之公民必須認清,在明治維新後,全日本人包括天皇本人,都已斷了他們的長髮;我們台灣人在明代有長髮,清代還留有長瓣。但現在台灣已是日本之一部份,理應守日本之法。[1][10]

教科書裡描述日本天皇如何關照台灣臣民,校方規定每次提到日本天皇,要用最虔敬的語言,臉容姿勢要肅穆。在「國語」一科中不只讓台生習日語,還培養台生的日人思考方式、情感、及精神。國家主義及軍國民精神,二者合一。日語是日本民族的財富,也是日本人民的心理食糧,過去神話及戰爭英雄的崇拜,以及當代軍人言行的仰慕,都是教科書取材的內容,目的並不是要台灣人直接變成日本人,但只要想法如日本人,是道道地地的日本臣民,對天皇忠心耿耿,就已足夠,絕不可妄念取得與日本人相同平等的地位,台灣人是次等百姓,如此而已。[2][11] 為了不要讓台灣學生再作「清國奴」,所以日本政府嚴厲執行「斷髮」及「放足」規定。有趣的是,台灣人民內心的痛苦掙札及反抗,倒可作為研究教育史者一種非常良好的教訓。

在要剃髮當兒,我們一家都哭了。跪在祖先神位前痛哭流涕,懺悔子孫不肖,未能盡節,令日剃頭受日本教育,權作日本國民,但願將來逐出了日本鬼子,再留髮以報祖宗之靈。跪拜後,仍跪著候剪。母親不忍下手,還是父親比較勇敢,橫著心腸,咬牙切齒,抓起我的瓣子,使勁地付之弁洲一剪,我感覺腦袋一輕,知道頭髮已離頭,哇地一聲哭了,如喪考妣地哭得很慘,父親好像殺了人,茫然自失,揮淚走出外面。[3][12]

台灣人的自我意識表現在日治時代而生的抗爭,好多次都是傷亡慘重的武裝革命,流血的悲劇令人痛心疾首。不過第一宗不幸,卻發生在日本人擬向台人推展日式教育的時候,這就是有名的「六先生事件」。1895年日本佔領台灣開始,即對文教發生興趣,負責的首長是伊澤修二,這位受過美式教育的日本教育家,在台北府城近郊的芝山巖辦個「國語傳習所」,聘請多位日本教師來教導台灣學生說「國語」(日語),但在地返國述職時,芝山巖附近的台灣人竟然糾集鄉民打死了日本教師六名。離今一百多年前的台灣同胞,不分青紅皂白,認定凡是日本份子皆該殺,就是教師也無可逃。對異國不滿而向手無寸鐵的教育工作者下手,這種對象的選擇,的確頗為不智。

1918年一次大戰接近尾聲之際,美國總統Woodrow Wilson發表「自決宣言」(Declaration of Self-Determination),對於台灣人的自決意識有莫大的鼓舞作用。但由於台灣人民數十次的向日本人作體制外的激烈抗爭而無法得逞,因此乃改以體制內的改革來代替無謂的犧牲。除了議會請願運動,台灣文化協會的成立,以及留日學生向日本國會及學界領袖請求支援外,另也在台灣人的報紙上發表台灣人立場的教育要求。這種手段是溫和的,漸進的。台灣人受過較高教育的人士,還不敢公然的與日本政府作正面的衝突,達爾文的《演化論》仍是學術界的圭臬,試看下述的社論:

向來台灣的教育政策有兩面,即對內地人採用積極的教育,而對台灣人實行消極的教育。如內地人兒童就學率,自早就已達到百分之九十八,而台灣人兒童仍自十年來停止於百分之二十八九。至於中等以上的學校,都是內地人占多數,這是統計上的鐵證,可免多辯的。故台灣同胞若不趕快起來矯正此跛行的教育政策,那就有待百年,恐也沒有教育普及的一日。教育如不普及,雖然欲求徹底的自治,實是很不容易的事。所以我們在此要求自治極熱的聲中,鄭重地提出教育普及問題,請大家考究促進方策,自信這是極有意義的一提議了。(《台灣新民報》第327號,昭和五年八月二十三日)。[4][13]

軍事的武裝抗暴,使台灣人死傷無數;如今只走教育改革的路線,且甘願接受日本向台灣子弟進行皇民化教育措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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